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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母撩人第77节(1 / 2)





  因着翠烟的屋子离得近,起先欲睡,听见这头里好一阵喧嚷,心知是卢正元夜半归家,走到这里撒气来。不放心韫倩,便走来瞧瞧,谁知进门见二主二仆皆是惊慌模样,还瞥见卢正元倒在地上。

  她揣测出二三分,什么也没说,抄了花绸手上的灯朝卢正元照一照,站起来把几人望一望,“这时候,来只顾发楞做什么?太太,先打盆水,把地上的血擦了。姑妈,你家中有依靠,先使人回去传话,叫个能拿主意的人过来,趁着夜里,想出个法子,天亮好开交的!”

  花绸连连点头,吩咐椿娘,“你快去告诉赶车的小厮一声,叫他回家去使桓儿过来。”

  椿娘慌慌与莲心出去,那小厮得了消息,慌着骑马奔回家中,走到奚桓院内,使力才拍两声院门,奚桓便立时由帐中弹坐起来,惊得满额汗,呆了少顷,心道不好,忙使唤采薇掌灯。

  未几底下开了门,小厮奔廊而上,进门见奚桓已披着衣裳坐在外间榻上,脸色有些沉,“什么事?”

  那小厮瞧采薇一眼,附耳过去细说一阵,片刻后奚桓抬起眼吩咐,“你先去套了马等我,我片刻就出来。”

  这厢叫采薇更衣,沉默中脑子转了好几圈,采薇见他眼色发冷,一时不敢问,只打了灯笼给他。

  临离家前,奚桓又去二房院中,请奚峦派个顺天府当差的仵作赶往卢家去。近四更赶到卢家,门上早候着翠烟的丫头,迷了门房的眼,带着奚桓悄么进了后头。

  这时节花绸早盼得心慌,坐难坐,行难行,愁得不知如何。见他进来,忽地喘了几口气,一下哭出来,朝他走去,“桓儿,你可算来了……”

  奚桓见她脸吓得白白的,眼圈红红的,心里软得无法,顾不得人在,忙将她搂在怀里轻拍,“我来了,不怕了不怕了,什么都不怕,啊。”

  众人避着眼,花绸瞥见,忙由他怀里退出来,“你快进卧房里瞧瞧,是不是死了,我探了鼻子,像是没气儿了,吓得我们不知怎么好,都没了主意。”

  “好好好,先别急,我去瞧瞧。”

  说话叫人点了十几盏灯,照在卢正元上头,奚桓凝着眉,将他翻过去,扒着后脑一瞧,是个不大的创口。他又伸出两个指头去摸一摸,因在刑部复核了好些案子,瞧了不少仵作的案牍,有些经验,放下心来,“伤口不深,不是被砸死的。”

  那翠烟挤在人堆里笑喘一口气,“既不是砸死的,那是怎么死的呢?唬得人慌得不行,姑妈方才还讲,少不得要到大狱里吃几年牢饭呢。”

  奚桓抬眼瞧瞧花绸,见她还是泪水涟涟、白面心惊的模样,忙站起来拉她,“确切的,我也不大懂,我请了顺天府的仵作来,一会儿叫他瞧过了,才好决断。先不要走漏风声出去,也不要挪动尸体,就这样摆着,外头去等。”

  众人皆松了口气,韫倩叫瀹茶上来与奚桓,便在外头坐等。半个时辰后仵作才来,将卢正元仔细查验了,笑秉奚桓,“世兄断得不错,不是砸死的,是酣酒胸痹而死。”

  翠烟坐在榻上因问:“怎么个酣酒胸痹而死法?他平日并没有什么大病,喝了场酒,如何就死了呢?”

  “噢,夫人有所不知,”那仵作朝她打了个拱手,“尊家老爷是吃多了酒,加之体胖,又动了大肝火,便一时胸口麻痹,叫你们的说法,就是太肥了,怄得一口气喘上不来,就死了。”

  闻言,翠烟忍不住障帕而乐,“这常说‘一口气上不来’,原来是这么个上不来法,还真能死人呀?”

  “能死的,有的人,打个嗝儿都能呛死。”那仵作拈着胡须笑,又与奚桓拱手,“如此,小的往衙门里结案,这家尽可张办灵堂发丧,没什么岔子,就是请一万个仵作来验,也是这么死的,世兄尽管放心。”

  众人皆松了口气,眼瞧拂晓清晰,韫倩忙使莲心吩咐厨房预备酒菜,招呼这仵作吃,再放了赏才许他去。

  奚桓也再睡不得,要赶着回家换衣裳往刑部去,花绸将他送到二门外头,月色朦胧下,眼圈还是有些泛红,“你大表姐身上不好,这头又要张罗丧事,我就先不家去了,留下来帮她的忙。有劳你,闹得你一夜没睡,这会儿又要赶着往衙门里去,你午晌回去吃了饭,好好睡一觉。”

  “跟我客气什么?”奚桓趁四下无人,将她揽腰抱着,“吓着了吧?你长这样大,还没见过死人呢,这么座肉山,就倒在你眼前,只怕将你吓得魂儿都飞了。”

  “肉山”二字将花绸逗得笑了,奚桓提着灯笼去照她的笑脸,见她此刻脸上红红的,就显出左右两个红红的印子来。他把眉一拧,左右腮上摸一摸,“怎的有巴掌印,谁打的?”

  “就是那肉山!”花绸将脚一躲,一晚上的委屈恐惧都从眼里流出来,霪霪地下了一场泪雨,“没来得及告诉你呢,你大表姐为什么砸他,就是因着他打我,你大表姐急了,才找了个东西砸他。”

  “嘘……”奚桓将手指比在唇上,黑漆漆的园中瞧一眼,转过脸来,“方才怎么讲来着?就说是他自己磕的,免得有心人故意牵扯。”

  “噢对,我这一晚上迷迷糊糊的,又把那话浑忘了。”

  奚桓温柔笑笑,抬手在她腮上摩挲着眼泪,“快别哭了,椿娘还讲我没来前,你天不怕地不怕,要给人顶罪呢,这会儿又吓得这样。不哭了,喝了冷风进去,肚子要疼的。”

  花绸抽抽搭搭止了泪,奚桓却把脸色冷沉下来,“姓卢的做什么打你?”

  “他吃多了酒,走到屋里来不管不顾地打韫倩,我去劝了两句,他像是醉得厉害,就将我也打了两下。”

  “出这种头做什么?”奚桓彻底板下脸来,“倘或他今晚不死,你得被他打成什么样?往后遇见这种事,先打发人去叫我,别轻举妄动。”

  花绸点点下颌,推着他走,“快走吧我的大人,衙门还有事等着你呢,我这里帮着张罗完,你午晌回家睡一家,夜里再来接我回家。”

  “你如何知道我午晌就要来接你?话早早就说在这里。”

  她软软嗔一眼,把鼻翼吸一吸,声音还带着娇滴滴的委屈,“我还不晓得你?你必定是想我没睡觉,午晌就要来接我回家睡觉去的。可我这里真是走不开,你瞧见你大表姐的,现还坠着血呢,她没有爹妈来为她操劳,纵然庄大嫂子过来,也不知是打她什么主意呢,我不帮着些,谁帮她?”

  “你既如此说,我也不劝你,我夜里来。”奚桓走出去两步,又调头回来亲她,“别只顾着别人,反累了自己。”

  这厢应下,他便打着灯笼走了,渐渐有天光在他背后亮起,花绸盯着那片坚阔的背影,好似理解了依靠是个什么——

  大约是一种莫名的心安,他不一定能为她解决所有的烦难,但他能让她不慌不乱不灰心,给她解决烦难的勇气。

  没几时天色大亮,另二房小妾随满府下人闻讯而来,扑在卢正元满身肥肉上嚎啕大哭,一个哭得比一个动情,“我的老爷、我天妒的老爷啊,怎的撇下我去了,恨不得我一头碰死随你去了,叫我们九泉下再做夫妻,呜呜呜……”

  “我个天杀的夫,你丢下这一家子不管,叫我们往后如何?你个没有心肺的,只顾自己往天上去做神仙,哪还管我们死活?”

  两个人将卢正元浑圆的肚子敲锣似的捶得咚咚响,倒像是嫌他死得不透,要活活将他捶死似的。

  翠烟在旁偷着乐一会儿,少不得去搀扶起来,“我的姐姐,少不得咱们姊妹命苦,放他去了吧,太太身上不好,咱们别只顾哭,也该帮着请了板,将他的衣裳收拾了装裹起来,请了亲友来发送才好啊。”

  韫倩早已穿好孝服,在榻上坐着,像是要起来,花绸忙一头去搀扶,一头朝三人道:“他几位娘,先别顾着哭,如今卢老爷没了,家中又无子侄,全靠你们帮衬着太太,哪里能乱了手脚?我看,先坐下来商议了,如何发丧,再使人去告诉两位姑娘姑爷一声,也赶回家帮个忙,可是这个理不是?”

  “是是是。”

  三人连应,也不是真伤心,场面上走过了,欢欢喜喜地坐下来商议着,一人管着外头请板子置灵堂;一人管告诉各方亲友;一人管家下人活计分派;韫倩就是个总把头,管着各方调度,又说:

  “我只恐病中难支撑,请花姑妈在旁帮衬几日,咱们都是常来往的,姐姐们想必也放心?”

  众人连应,“有什么不放心的,倒是劳累了姑妈,心里头过不去。”

  于是各自叫来下人,履舃纵横地忙活开,外头正厅上布置灵堂,四处借碗碟搭棚,闹哄哄不题。

  只说那头里樱九,因夜里睡得暗,刚起床妆黛。拣了支金灿灿的蝴蝶花钿递与丫头,美滋滋插花匀唇,镜中洋洋笑着,还做梦呢:

  “我算着如今太太肚子里的孩儿没了,姓卢的断不肯忍她,先将她的屋子腾出来我住,她搬到后头那间破屋子里住着。她是个犟牛脾气,身上又呼啦啦流着那些血,保不准受不得气,就一病死了,若如此,倒便宜。若她不死,我少不得在姓卢的耳朵里吹吹风,休她回范家,那里可有比我更恨她的,也是个死。”